他看到祝融走进人群之中,倏地,他眼角扫到了什么。人群之中一道白影出现,白色虚无缥缈一般的兜帽袍,斗笠遮住面容,在擦身而过时似乎有视线投过来。如枯骨修长的手指垂落,黑深艳沉的一双眼转瞬而逝,又形似人间一道微不足道的沙尘,很快便消失了。狸珠几乎是下意识地便追了上去,他钻进了潮水一般的人群之中。“殿下——”他穿过了熙熙攘攘的街道,四周却已经无了对方的人影。狸珠在原地看了会,消失的仿佛是他的错觉,他不由得抿唇,转而想到祝融那边,在折返时发现酒馆门口已经围了许多人。婴孩的啼哭声传来,女童抱着自己的母亲,母女衣着华贵,身旁的侍卫挡在了母女身前,女童一边抓着自己母亲的衣角一边瞅一眼祝融,脸都被吓白了。祝融方拿了两串糖葫芦,面无表情,他十三四的年纪,还不足侍卫高,加之面容阴沉,看起来更是骇人。“买完赶紧滚,你可知若是冲撞了州府夫人是何下场!这年头城中当真是什么人都让进了。”人群在议论纷纷,妇人虽未言语,蹙眉之间却显现出几分厌恶之色。周围多是看热闹之辈,低声议论,声音低而密,四下的打量着买糖葫芦容貌可怖的少年。“原来是州府夫人!去去去,不卖你了,你这丑八怪,另外去买别处的。”商贩说着便要去夺祝融手中的糖葫芦。祝融眼中压抑着一道阴影,戾气方散发出来,“啪嗒”一声,他的手腕被握住,面前多了一道人影。狸珠在一旁听了一会,他挡在了祝融身前,看着对面的妇人侍卫与商贩,清澈的瞳仁浮出几分薄凉来。“我素来不知这城中还有如此规矩,”狸珠看向侍卫道,“何时贵府要以容貌来定高低贵贱了……这州府之中有些人虽有皮囊,心肝却已经腐烂发臭。”狸珠一番话说的侍卫面容羞恼,一旁的人群议论声也在此时彰显,朝侍卫投来异样的目光,指指点点。“就是,方才我便说了……有这般的侍卫不难看得出州府品性。”“贫民百姓何出仙人之姿,容貌又不能自行选择,如此恶毒之言。”“难道容貌不堪便不应在城中生活吗?”狸珠复又看向商贩,“城中有规定,若是不卖,你用先前十倍的银子赔付便是……我们上别家买。”“你……你这……”商贩脸都跟着青了。最后商贩赔他们十倍的银子结束,狸珠有些小心眼,他还的时候一不小心没拿稳,两串糖葫芦摔在地上,他口口声声地赔礼道歉,最后也没赔钱。“他们怎会如此没眼光,这般的容貌放在千年之后,定然很多人喜欢。”狸珠在一旁碎碎念,发现祝融跟在他身后,他拍了拍小孩的肩膀,安慰道,“莫要把旁人的话放在心上,历史上许多朝代以疤痕为美呢……我前几日方看了话本,里面的男主人公便是天生战损,脸上有疤痕,据说是上天的赏赐。”“作为了不起的人物,总是会坎坷一些。”狸珠说。祝融冷不丁地避开他的触碰,刮了他一道,冷凝的目光方折转落在方才羞辱他的侍卫商贩身上。前方的青年停下脚步,随之一沓银子映入眼帘,挡住了他的视线。狸珠笑嘻嘻,“我们平白多得了五两银子,祝融,这些给你,你若是喜欢自己留着买欢喜之物便是。”祝融注意力被吸引,没有伸手,绯红的眸子扫过去,“不必如此羞辱我。”这人定是知晓他无人关心,更没有亲人给过他零碎银钱,借此机会趁虚而入。“羞辱便羞辱了,哪有银子重要,”狸珠才不理解小孩的自尊心,在一旁小声道,“两者相较自然还是银子重要,被羞辱了难不成会少块肉不成。”“自然,我与外人不同。”“对了,我今日在街巷之间似乎见到了鬼相……”狸珠未曾听到身后的脚步声,他随之转头,发现少年停在原地。祝融似是感到了不适,他碰上自己的额头,身体骤然失重,在他额头中央多了一道黑色的阴咒。冷汗悉数之间冒出,祝融指尖颤抖,他额头中央灼烫一般的燃烧,在晕过去之前是面前人慌乱的表情。额间显象……天命应承。“温渠大人, 您不必守在这里,我命人守在祝融身边便是,待他醒来, 属下一定第一时间向您汇报。”狸珠守在祝融床前, 短短几日之间, 祝融额间的阴咒不断地蔓延,大有吞噬他之势, 祝融面色苍白,一直陷入昏迷之中未曾苏醒。他用短巾擦了擦祝融的额头, 祝融双眸紧闭,额间冷汗不断, 淅淅沥沥的往外渗。“长老那边是怎么说的……可是他天命即来?”狸珠几日未曾合眼, 他一走开,祝融身上的阴咒便有扩散趋势。此乃心神震荡所致, 这小孩平日里寡言少语,实则他这数月所做并非没有作用。如今昏迷之中却能察觉到他的气息, 只有他在身边气息才能稍稍平稳。鸟面侍卫:“长老前来看了,对此讳莫如深……他说。”随之鸟面侍卫低下头, 不愿告诉狸珠这个消息,“祝融此番飞升之势……得之苦道, 飞升不易,兴许一不小心便会陨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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