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十四号那天没发生意外,那么等待他的,将会是人生中最美好、最幸福的一件事了。这应该也是她的生日愿望,她也想和自己有一个真正的家。沈长秋闭上眼,无法阻拦的情绪要奔涌而出,他右手捂住左手,将无名指的钻戒放在心口,身子逐渐向地板俯了下去,额头抵在那几张纸和信封上,脑海中出现了十四号那天的假想场景。那天的天气也很好,满城的樱花还没调谢。一进院子,她可能会转身,把那顶纯白的头纱戴在自己头上,而自己,一定蠢蠢发着愣,还不明白要发生什么。她不会解释,也不会说话,只温柔地看着他,然后牵起他的手,在叶青文、沫沫和赵远见的注视下,带着脸红头晕的自己,走过粉色花瓣的海洋,站在院子的花海中央。她会拿出这枚白色的盒子,会抬头看他。璀璨光芒熠熠生辉,她会重新牵起他的左手。“沈长秋,你愿意吗?”她会在那时问出这句话,她的眼睛里一定是最温柔的色彩。此刻,埋头在衣帽间的沈长秋,仿佛闻到了满地白粉色雪山玫瑰的甜美。“愿意……”此刻,他哽咽回答,“愿意的,我愿意的……”他哭了,又笑了,慢慢地,哭笑声中夹杂着点点委屈抽噎。她都做到这种地步,还要这么狠心地说再也不见。明明他们马上就能成为真正的一家人,明明就他们可以真的有家。你真的舍得吗?我知道,你不舍得的。沈长秋坐起身,他的眼泪打湿了地上两张纸和信封。他伸手拿去,其中一张,是他见过的结婚备案登记表,配偶栏的名字写着的,是沈长秋三个字。另一张是他自己的履历表,这些都是她要交的材料。落款的日期,是2月13号。沈长秋连忙擦去纸张上的泪渍,将它规规整整放在一边,像是某种神圣纯洁的物品。还剩最后一个信封,上面无名无姓,牛皮纸的表面,被他刚才的泪,洇出一朵朵深色的湿痕。信封很厚,开口没有粘紧。里面是一沓照片,是情人节那天和她拍的。沈长秋没来得及看,因为还有几张折了四折的信笺。或许,是信。严宁的字迹已经透过纸张反到纸背,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,沈长秋浑身发冷,他猛地放下手,似乎知道这会是什么东西。
犹豫片刻,他深呼吸了几口气,慢慢打开了那张信笺,最顶部并没有出现那两个令人生寒的字。「沈长秋」开头是沈长秋的名字,严宁本随意潦草的字,在这封信上罕见的规整起来,就像是一笔一划缓缓写下,仿佛她现在坐在面前,跟沈长秋说着最真挚的话。「沈长秋,如果你真的看到这封信了,我知道,你一定在哭。」没哭。沈长秋抿紧唇,他用手背擦去要落下的泪,不想让这封信的目的,和内心揣测的一致。可这封信在抖,她的字在晃。「真的对不起,我也不想写这种东西再让你更加难过。」「我错了,你别生我的气,我怕我来不及和你道别,有些话也来不及和你说,我怕你醒来,就会知道一些让关于我的事。」这封信,看来是严宁在他昏迷时写的。而说的事,就是脑海里最坏的结果,他要失去他的女孩了。沈长秋擦完右眼,刚擦过的左眼又淌出泪。不哭,他告诉自己,毕竟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呢。「好了,我真的错了,别哭了好不好?再哭脱水不好看了,我说过的吧,你哭起来丑。」唰得一下,沈长秋两眼又像开了闸,他脑海里,浮现出严宁低眉凑过来哄他的模样。「听话,别难过,我昨天去看你了,你睡得还很好,还有叶青文给你扎的两个辫子,很适合你,可爱。」沈长秋摸了摸脑袋,她之前果然是来过的。「沈长秋,你的名字很好听,就像是冬天永远不会来,永远不会变冷,永远那么暖和和的,只是我可能,没办法陪你了,但是你的一辈子还很长,你的爸爸妈妈还找到了你,你也有自己的家了,真的很替你开心。」沈长秋心口猛地痛了一下。她猜错了,这个世界最亲的人,只有她了。「对了,那只兔子,我放在宠物医院了,你房里的花花草草,我也托叶青文安排好了。」「要乖乖的,要听他的话,叶青文人挺好的,只是嘴巴碎了一些而已。」「还有,不许不吃饭,也别东想西想晚上不睡觉,你复试一定会过的,我相信你,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。”「就这样吧,沈长秋,你别看我了,我的样子难看死了,你就把我当小孩子的样子吧,因为我要去见我的爸爸妈妈了,他们一定也很想我,你也应该为我感到高兴。」沈长秋一遍遍擦着眼睛,才能看清越来越少的字。「我也只能留给你那些庸俗的东西,别有负担,还有,其实我……」“我”字的最后一个比划,笔尖像是停顿,留下一个深深的墨点。这行字的笔触边缘像是被水晕开,又被擦去,拖出了几道平行的黑色墨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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