金来香道:“就算真如徒儿说的,云阳仙督是不想自己内鬼的事被人发现,但徒儿可还记得,我们在行神山见到云阳仙督时,云阳仙督手里还握着一捧蓝花,而且花瓣上面还有水珠,刚巧前几分钟正下着大雨,可见云阳仙督是冒雨采花,特地放在柔妹妹的棺材上。还有柔妹妹的衣裳头发都整洁不苟,也可见柔妹妹死后,云阳仙督是极重视安葬柔妹妹。”“没准是愧疚呢。”千墨离对于师尊说的那些简单一评。金来香摇了摇头道:“为师倒是更愿相信云阳仙督是真的想护住柔妹妹,之前云阳仙督说不会害柔妹妹,那便是真的不会害柔妹妹。”千墨离:“师尊,我们问起施定柔脖子和舌头的事时,厉青云也只是说了不是他干的,却没有提及脖子是怎么一回事,而施定柔真正的死因便是脖子动脉处,那一圈的伤口。”金来香:“徒儿认为那伤是谁干的?”千墨离:“不知,但肯定跟厉青云脱不了干系。”施定柔推开门,倚在门旁,双腿叠交,屋檐下的灯笼光芒映射在院中,晕黄光线朦胧,厉青云站在灯下,长身玉立,眉宇拢蹙,两指合并在空中一划,木柴劈成三半,哐当几声响,稳落在一旁。“这么昏暗,你看得清楚吗。”施定柔皱眉,见厉青云一半身影隐在黑暗中,伸手拿下灯笼,走向厉青云,手把灯笼抬高递过去,头和身子却扭向一旁。“帮你照明了。”橙暖光从厉青云身上倾泻而下,投射在他身体侧方,在这尽是苍黑的小院中格外扎眼。两人谁也没有说话,谁也不肯先开口出声,灯笼照在厉青云和施定柔之间,拉出相背而立的影子。厉青云劈了多久的柴,施定柔便举了多久的灯笼,直到柴劈完了,二人始终相背而立,没有回过头看对方一眼。金来香心叹道:再这样犟下去,等你转身人的坟头草都长两米高了。吹来凉飕飕的风摇晃灯笼火芯,施定柔板着脸,一手叉腰一手提灯笼,道:“厉青云,你是不是知道什么,所以才三番五次阻拦我。”厉青云:“没有。”“你肯定是有什么隐瞒着我,要不然不会这样拦着我。”施定柔侧首看向地面厉青云的影子,浓得像盖在人脸上的面具,没有谁能从一个人的影子就可以想象出这人的衣着容貌,乃至脸上表情。然而施定柔心中有一股冲动,想看透影子,于是便把灯笼凑近,灯笼的光越亮,照在厉青云脚下的黑影便越深,气得施定柔直接转身看向厉青云。厉青云刚好也偏过头看向他,视线碰撞的刹那,厉青云开了口,语气平缓,没有波澜:“施堂主,你能告诉我,你为什么一定要揪出这幕后内鬼?”
施定柔没料到他竟会这么问,眉头不悦皱了皱:“你竟然会问我为什么要揪出内鬼,难道不揪出任由他去危害各宗安危吗?”厉青云:“危害?你认为那个人做的事,是坏事?”“这不显而易见明摆着吗!厉青云,你刚刚劈的是柴火不是你的脑子吧?有多少弟子因此被害死,祝音门、醉花宫亦被灭了门,多少白骨堆砌成山,这些血淋淋的事还需要我说一遍吗?”施定柔谈及此事,语气严肃,怒火更胜几分,但这怒火真正来源于这句话竟然是从厉青云嘴里说出。“祝音门、醉花宫,不该被灭吗。”金来香与施定柔同时表情一致,几乎惊愕不已,千墨离拍掌笑出声。施定柔呼吸急促几秒,震惊道:“厉青云,你一直……都是这么认为的吗?”厉青云身子面向施定柔,他终于看到影子下的那张脸庞,这副皮囊下的养料似乎变了,不再鉴照天地正气,灯笼的暖光照进凤眸,也让人觉得大多时候是冷的,方才在屋里与他争吵的那人不复存在。施定柔紧盯厉青云,神色复杂难辨,心口处堵得慌。厉青云淡然迎上他的注视,面色如常:“祝音门、醉花宫能发展壮大,没有一个是清白无辜之辈,他们犯下累累杀戮罪孽,本该被灭。内鬼的加入不过是助千墨离快速破灭两宗,就算没有内鬼在从中作祟,祝音门、醉花宫也迟早毁灭。”千墨离微笑:“说得妙啊,怪不得当时不见厉青云身影,指不定躲在哪看好戏呢。”金来香仍旧处在惊骇中,吃惊道:“云阳仙督……怎会如此。”施定柔:“那你有没有想过,若不是内鬼,那些几万名弟子何至于残忍死去!他们满心欢喜期待着解药到来,结果呢?结果到来的是一把屠刀!而造成这场悲剧、酿成惨祸的就是那内鬼,那个潜进祝音门下毒的人!单凭这一点,也必须抓出那个人,将其绳之以法,让那些魂魄瞑目。”施定柔激动说话间双拳紧握,嘴唇微颤,突然他的手臂被厉青云捉起,袖子一掀,露出消不去的满目伤疤。金来香心忧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千墨离:“没什么,他们中了守斋怨,唯有祝音门、醉花宫弟子的血才能解去。”金来香一瞬间明白过来。厉青云:“你自割血给他们,那么可有谁感激你,可曾有谁记得你付出的牺牲,他们只想着啖尽你的血,那些宗门养出的弟子全都是——”施定柔往前迈了一步:“所以你也觉得那些人该死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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